周堯:以虫治虫護麥田 學術正名揚國威


“中國昆虫種類估計15萬種以上,已定名不足2.5萬種,隻佔17%。在這些已知種中,95%由外國人定名,隻有5%是中國人自己的工作。”1979年3月,68歲的昆虫學泰斗周堯在信紙上寫下一組令人警醒的數字。
將95%和5%這兩個百分比顛倒過來,成為周堯畢生的科學戰役。
萬裡歸國效力
1936年,周堯以優異成績考入意大利那波利大學,師從世界昆虫分類學權威西爾維斯特利教授。他帶著200多號中國蝴蝶標本負笈遠洋,成為該校昆虫博士研究生班唯一的東方學子。短短一年,他已兼任助教,論文《透明蚧的重記載》獲導師高度評價,前途一片光明。
1937年7月,盧溝橋的炮聲震動了歐洲學界。周堯用這句話婉拒導師的挽留:“報國之日短,求學之日長。大虫不殺,殺小虫何用!”他於1938年4月踏上歸途。在四等艙的麥草墊上漂泊30天后抵達廣州,他第二天就穿上軍裝,成為廣東地方軍一八七師的一名戰士,開赴河南蘭考前線。
“我是書劍兩無成,只能攻雕虫小技。”結束戎馬生涯后,1939年,周堯收到兩份聘書:富庶的“天府之國”川大農業院和黃土高原上的西北農學院。他選擇后者,因為“這裡是后稷誕生的地方,教稼台就在附近……我要學習先農先儒,為中國農業與教育作出貢獻”。
開創生物防治虫害法
20世紀40年代,小麥吸漿虫害席卷中國主要產麥區。剛分得土地的農民驚恐傳言“虫王爺降災”,甚至焚燒庄稼。周堯帶領學生一頭扎進關中麥田,連續七晝夜“埋伏”觀察,終於摸清害虫生活規律。
“用藥治虫不是根本!”周堯發現兩種寄生蜂是吸漿虫的天敵,開創“以虫治虫”的生物防治法。這項成果在黃河流域推廣,拯救了千萬畝麥田,成為科學抗戰的典范。
戰火紛飛中,他組織中國第一個全國性昆虫學會“昆虫趣味會”,創辦首個私立昆虫研究所——天則昆虫研究所。在西北農學院簡陋的教室裡,他練就“一筆畫虫”絕技,枯燥的分類學在他筆下變成昆虫世界大觀園。
“老師能在黑板迅速點繪復雜昆虫圖像,拉丁學名過目不忘。帶我們下田採集時,渭河漲水他第一個持網探路。”學生丁岩欽回憶道。正是這種身先士卒的精神,讓他在抗戰期間採集積累了大量標本,為戰后研究奠定基礎。
為中國昆虫學正名
曾經,西方著作中,中國昆虫學的貢獻長期被忽視,有大學老師甚至斷言“中國沒有昆虫學史”。
周堯為給祖國學術正名,伴著青燈一盞,在7000余冊古籍中探尋——從《詩經》《爾雅》到《本草綱目》,他發掘出中國古代在益虫利用、害虫防治等領域的輝煌成就。1957年,一本薄薄的《中國早期昆虫學研究史(初稿)》震動學界。西方專家驚嘆於這些發現,稱此書為“不朽的著作”,中國在世界昆虫學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1979年10月,周堯推動創辦《昆虫分類學報》,與66個國家、180多種生物學期刊建立聯系。從此,《昆虫分類學報》在世界生物科學界為中國樹立了一面旗幟。
1994年,周堯主編的《中國蝶類志》被譽為“科學界創舉”。這本著作收錄1800余種中國蝴蝶,5000余幅彩色圖片,首次為中國蝴蝶建立分類系統並統一中文名稱。
“願吾同道齊努力,確保環球永芬芳。”88歲病危手術醒來后,周堯口述《蝶之夢》詩句。他將畢生積蓄化作科學火種——1996年家鄉為其建造昆虫博物館,他將60萬元獎金全數捐出:20萬元支持博物館,40萬元加上積蓄10萬元設立“周堯昆虫分類學獎勵基金”。
從意大利實驗室到西北農學院,從抗戰時期到和平年代,周堯用70年時光讓中國昆虫學從5%的定名權走向自主。他採集40多萬號昆虫標本,發現372個新種,建立21個新亞目﹔他創建的昆虫博物館如今收藏150萬號標本,成為世界生物多樣性研究重鎮。他用一生詮釋了科學報國的真諦。(記者 馬愛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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